冷CP爱好者,翻译坑堆积地

Gulfport(11.1)

       Chapter11. 艰难的第二张专辑(第三部分)


       我本该预料到那个的,我知道。这些力量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心灵感应,或者无论你怎么称呼它的——我拥有它,我永远拥有着它,因此我应该准备好接受观看一个人类那狭小的意识所受到的一个突然的,猛烈的冲击。但是因为路易我当时心烦意乱并且思虑不周,而我没有准备好那一点。乐队成员都已经坐了下来,而那就那么毫无预警地发生了。


       因为我们对彼此都是那么的坦诚,你和我,我也许最好承认我不想要告诉你这一部分的内容。我也宁愿不要承认,在那一刻路易和我和我们那肉质的,友好的猎物一起坐在复古城的桌旁,那里有低低地烟雾缭绕着,黑暗包围着我们,而我突然地,带着一种恶心的感觉滑出了我的身体而进入了某种扭曲的空间中。出于多种原因,我不想告诉你这个。但它确实发生了。只有那么片刻,那在一开始十分的令人难受,但是之后它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而我有足够的时间来适应它。


       虽然我想你已经知道这个了,不是么?你已经明白了你所认为的一些事情的意义,和它实际上向你表现出来的意义并不总是相同的。即使是你那浅薄的,人类的目光也能够从中看出一些隐含的意义。我为了装饰戴上了一副平光眼镜,当然,但即使是这一点也能够告诉你一些与我所讲述的事情相关的信息。不是么。哦,现在,说真的。你已经忘记了《永远...》了么?你难道忘记了我告诉过你永远都不应该说出它么?


       好吧,要补充的一点就是:同样也别相信那个。不要相信任何人告诉你的任何事。从不打算说谎的人口中说出的话充满了谎言,接受我的忠告吧。要时刻保持警惕。要比你所能够做到的更加谨慎。特别是,到了现在,你已经通过我的描述想象出了路易的形象,而那个,我亲爱的,比你所认为的自己还要愚蠢。哦,我并没有口是心非地来描述他——与我在这里告诉你的其他的一切都不同,我没有一点点想要在那个细节上进行模糊化的意图。我只是不想告诉你我们所看见的一切都是不同的。我不会为这个小小的失误而责备我自己,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想着你。


       所以你应该庆幸我现在想到了它。这个告解对你来说更重要而不是对我,你知道的。我告诉你这个只因为我向你承诺过了真相或者至少是表面上的真相。而我并不总是会给出这么仁慈的建议的。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喜欢朱迪,所以你应该感到庆幸。


       为了她我会把这件事描述得更加清楚一点。为了她,也为了你,我想要将所有这一切的真实的意义用一种平直的方式,或者平直的隐喻展现出来。考虑一下这个,比如说:路易很苍白。他比苍白还要苍白。使用任何你想要使用的比喻说法——在这种情况下我过去使用过的几种说法会出现在这里,雪花石膏样的,陶瓷样的——但这些形容的关键在于当我说他很苍白的时候,当我对你这么说的时候,我指的就是他真实的肤色。路易很苍白,而对我来说那一直是美丽的。对我来说他会出现一些阴影和脸红,和他的肤色区分开来。有一种独特的风韵。但是对戴尔福德,香缇和吉米来说,对你来说,即使你拥有一种文学上的距离优势,那都不会是那样的。他和他们握了握手,在轮到香缇的时候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接着他明显是想起来了现在的女士们也是握手的,而他们则只注意到了他那微微发光的苍白皮肤。他们看着他就像一部黑白电影一样运动着。一场迷人的恐怖电影。他们看到的关于他的一切,本该让他们感到恐惧的。


       但是他们没有。


       当然他们没有。他们是,这个乐队是,就像你那样,就像我的平光眼镜所暗示的那样,如此容易被假象所迷惑,而他们不带丝毫疑虑和恐惧就接受了路易的存在。哦,他们认为他很奇怪。他们甚至认为他和他的存在一样实际而又古怪。虽然令人匪夷所思,但是这也是可能发生的,由于你那创造力,随随便便就接受一个古怪的陌生人——就像戴尔福德所定义的,把路易看做是一个“孤僻的哥特族”。而他们也的确就这么做了。他们总是这样做。我们对你说了永远,而你居然相信了我们!


       哦,你也会这么做的,如果你当时和我们在一起的话。不要抗议,没那个必要。你总是会接受假象。到目前为止,你接受了我对你宣称的爱和诚实,而且你同样也会接受假眼镜,假哥特族和假恶魔,相信我。你会滑进你的座椅里看着罗伯特.史密斯穿着时新的服装,或者包豪斯大学的一员。你会这么做的。你所看到的东西和我所看到的不同,从任何有意义的方面来看。我知道那个。而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很抱歉我之前没有告诉你这一点。


       但是你会原谅我的。不只是心灵感应让我记起了你是如何看待事物的。我已经记起来了,从我自己的年少时光。你难道忘记了么?我已经告诉过你那个了。我想我在各种事物中都能够找到它们所隐含的意义,但是没有一样真实的事物是在我认为它应该在的那个正确的位置上。而我真的爱你的那一点,你那不完美的视角,你那顺服的信任,你那温柔的虚拟的拥抱,就像我爱他们那样。没有了这些特点,我很怀疑我们是不是会彼此进行交谈。我怀疑我是否还能够那么充满爱意地进食,或者从那些我杀死的猎物中得到那样的乐趣,或恐惧。我们在幻象中亲吻,我的爱。在我们这种令人愉悦的交流中,永远永远,就像它是,或者它曾经是,或者它永远会是的那样,幻象,表演以及持续不变。永远。要忽略那个需要一种天真,一种我永远不应得的天真。


       而我同样也不应得这个。这个,在这里,永远,或者突然地,路易,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什么我不认识的人,正在说话,而那让我感到一阵晕眩而不能击中精神。在这种扭曲失真的状况下,有那么片刻想要说话是不可能的。我可以在我的头脑里说话,在脑子里听见我自己的声音,但那看起来就像宇宙本身,一个我悬浮于其中的虚空,而在那之后我勉强能够集中精力将我固定在我自己的眼里。将他看做一个幻象,一个我早己接受的幻象——我不知道那持续了有多久。不可能很久。路易仍然在说话。要好好看着他。


       “我的荣幸,”他说道。他停顿了一下。“当然,我对八十年代只有很少的记忆。”


       “让我们帮你回忆起来吧,”戴尔福德这样回答他。语气挖苦。路易笑了起来。不是充满恶意的笑容,而是那种对话时的标准笑容。他理解那种语气,他能够解读现在的状况。我想我能够读懂他的表情。那副眼镜也许是帮助也许只是障碍。调整一下它。塑料冰冷地贴在我的脸上,也许是因为那之下我的脸也是同样的冰冷。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翻唱罗伯特.帕默的歌曲?”路易说道,朝整个房间打了个手势。“我之前从没想过重新演绎流行歌曲会是有趣的,但是现在我的确这么认为。关于一点过去有一些评论有谈到过,不是么?例如,老实说这是我听到过的最疯狂版本的‘女孩们只想乐一乐(Girls Just Want To Have Fun)’。”


       当他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我。那是我的作品,而我想他知道那一点。我当时很确定我一定是很大声地说出了这个,但是我想要知道是什么泄露了这一点,但路易的思想对我来说是,就如同过去一样,难以读懂的。在调整了我的眼镜之后,我将我的手放在了桌子上。它们放在那里感觉很不对。毫无意义。


       “我想要唱罗伯特.帕默,”香缇说道,“但这几个家伙不让我唱。如果我要唱它的话,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站在后面像几个机器人一样跳舞。你知道的。就像录像里那样。”


       戴尔福德哼了一声。“如果我想要加入一个艺术乐团我就会...加入一个艺术乐团。”


       “为什么不呢?”吉米安静地说道。“我是说我会那么做的。”是的,安静地。是的,这就对了,莱斯特,你在听他们说话,而不是看着他们。你知道这是什么方式。


       “你现在就在一个艺术乐团里。”香缇对戴尔福德说道,“就像是,你是用了某种方式推断出这不是一个艺术乐团么?只唱八十年代的作品并且让它们听起来‘与众不同’让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个艺术乐团。”


       “是的,但这只是...那实在是太自命不凡了。罗伯特.帕默激发出了我内心的帕特里克.贝特曼,你知道的,而那只不过是太过于世故了。享受这首好歌然后现在给我在多西亚找到一个预留席位,你这个他妈的蠢货。”


       “是的,”她说道,“是啊,完全正确。”


       “《死亡证据》”吉米点头说道。我并没有马上理解到这句引言。接着我明白了。那是一部电影的名字。灯光又闪烁了起来。有一束光从舞台上射出来。那让我分了心。当它照射到我的手的时候,它看上去是那么的陌生。


       “是啊,”香缇说道,“最原始的关于暴力的侵占。我认为那会棒极了。如果我只是因为‘仅仅是不能抗拒’而失去敲鼓的乐趣的话我会很伤心的,但是它完全值得我这么做。”


       路易看起来,我想道,很感兴趣。我知道这个是因为他轻微地动了动,而我不得不看着他。他看起来很感兴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啊。他那最生动,并且第二漂亮的表情。但是我那时候不知道关于侵占这个词语那广泛的含义。通常我会明白它仅仅通过当香缇在讲到这个的时候倾听她的思想,同样我也会明白那来自一部电影,但是我的思想太困惑于那之下的语言含义,因此我没能足够理解它。之后,当他胳膊搂着我,而他的手纠缠在我的卷发里的时候,路易会解释这一点。将某种含义清晰的事物转变成某种荒唐的,并且无法理解的事物。揭示了它原始的意义,虽然同时用一种新的来取代了它。


       当时那是多么的令人痛苦啊,让香缇说出它,那个原本的词语。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之前用过这个词,因为我现在知道它了。侵占!那种我无法弥补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是一种艺术,这个乐队。”路易会那么说,在他进行了解释之后。我看见我自己又一次吻了他,就好像只有我们俩在我的床上,而不是被所有的这些人所包围。他的另一只胳膊也环绕住了我,而狗蜷缩在我的背后,我的家人们环绕在我的周围。以及,“我为那个道歉,”他说道,“我本该预料到的。”


       哦,是的,他在预测事情方面也会犯他自己的错误。我会把这当做我的武器,我很确定。但是当时我不知道他会承认那一点。那场争执,他胳膊的那个动作,那声耳语,那是在几个小时之后了。但是在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它会来临。我当时正用尽全力让我自己回归现实,抓住一些假象或者一些关于正常状态的蛛丝马迹,不管它在这种情况下意味着什么。闪烁,乐队成员们现在又在观察他了,三个柔软的新鲜血袋。又一次闪烁,而我成了他们中的一员,看着路易就好像他是一个迷人的陌生人,带着一种神秘时尚感的某种东西。这个闷热的屋子和那些杂乱无章地拥挤在一起的身体强烈地让我想起了那个古老的黑白混血儿舞会,他在那个时候看起来的样子,他是多么的年轻而我又是多么容易地就勾起他的本能,以及当时我是如何压在他的身上当他假装在拒绝我的时候。不幸的是,我突然发觉我自己在一种几乎无法克制的恐慌和单纯的雾障中,我自己身体的事实,以及我自己爱人身体的痛苦的侵占则被完全地忽视掉了。


       事实上,路易尝试了那句话,我想,虽然它缺少了我可以利用的元文性。“用它的武器来对抗它自身,”他说道,就好像那是十分重要的。那的确是十分重要的。我可以说那是十分重要的。我在当时就会说出来,如果我能够看得更清楚一点的话。如果我能看见除了我们俩的谎言之外的任何东西的话。我低下了头,闭上了我的眼睛。无论是出于绝望,还是出于一种想要恢复我那衰弱了的超自然能力的任性的尝试,我将我那无用的手滑入了路易裤子的后口袋里。


       那起了一点点作用。我本来没有期望它会有作用的,但是它的确有了。路易看起来僵住了,但是他没有纠正我的动作,而那也就是为什么它会有作用。路易,我的路易,如果他移动了的话就会在整个乐队面前展现出我的触碰了,而事实上他不会这么做就完全是一种根本上的,令人欣慰地熟悉。我在他的绿眼睛里看见了一丝愤怒,小心翼翼地被掩盖起来,但是对我来说仍然是可见的,而我发现了它。这已经足够了,让我知道我在假装扮演的是谁。而更妙的是它让我将我那弗朗西斯的扮演中的那些零散的片段结合在一起了。我吞咽了一下。然后我说话了。


       “我们不会是第一个那么做的。”我说道。关于路易的屁股在我的手下的真实的触感,那对我来说也是如此的熟悉,虽然我不能将那些记忆准确地对号入座(我如何从如此多的选项中做出选择呢?)“你们一定听过‘强尼和玛丽’的?他们在试图将罗伯特.帕默的歌转变成平淡无味的泽冯。我不确定他们应该为此费心。”


       戴尔福德皱起了眉头。“我讨厌那些嬉皮士的狗屎玩意,老兄。我几乎已经做出让步了。如果我们确实要翻唱帕默,我就要做摇滚版的帕默或者根本就不是帕默。而如果你不为这个敲鼓的话,香缇,那么我想让你教我怎么做。”


       我私下里很同意这个观点,但是在表面上我还是在表现得好像在考虑这个似的。但是香缇没有再次加入谈话,因此这给了我一点休息的时间。路易的屁股。路易裤子口袋的衬料。柔韧,光滑。你要集中注意力,莱斯特。别失去了你的冷静。


       “那是什么?”


       “别让我给你收拾你的那些烂玩意,好吗弗朗基?我不是你妈。”


       我让我的手保持在那里,但是路易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表情让我想要捏一捏他。想想如果我这么做了会怎样?我好奇他会不会扇我一耳光。我希望我就那么做了,然后我就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了。但是我得让我自己保持不动声色。通常来说那很容易,就连我睡着了我都能做到,但是在这一刻,即使是最微小的动作都是十分复杂的。我试了。我不想那么理智。我想要生闷气。哦,看在他妈的份上,我想念撒旦之夜,我也许已经说过了。但是只有路易能够明白我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不想要给他任何更多的满足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怀旧的时间。“看看他那可爱的脸,”戴尔福德笑道,“你看到他是多么的困惑了么?他不知道那些钱比他少的人不都是他那些自觉的仆人。”


       “闭嘴,戴尔福德。”吉米对他说,虽然他也笑了一点点。“你一点忙也帮不上。香缇是对的,就事论事。”


       “我们不为你工作,”香缇说道。“如果我要为你工作的话,那么你应该付钱给我。”


       “我可以付钱给你。”我说道。


       香缇看着我。她一直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接着她和戴尔福德一起笑了起来。“你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扫兴鬼!”她说道,“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真会这么做,不是么?”


       “你不觉得这很可爱么?”我揶揄道,而有那么一瞬间我试图用一种我知道她也会同意的说法来将它说出来。用说服力来加饰它。将她置于危险之中。但是路易的存在制止了我。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了的话他会怎么想。而很可能他甚至会说出来,我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这一点。所以我说道,“带着一种权威的无所顾忌,而我知道你喜欢那个。”


       “不,”她说道。她仍在笑着,虽然看上去她好像在试图让自己停下来。吉米同样将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嘴前,而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路易。“我坚决不会的。”


       我说道,“好吧。”


       “你是说真的么?”


       吉米又一次看着我了。“我不想要从这中间赚钱,老兄,”他说道,“这事没必要搞得那么大。就只是,你知道,打包你自己的零件。或者问问别人,我想。如果你问我的话我就会帮你。”

       “好吧。”


       “说,‘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香缇,我保证’。”


       “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香缇,我保证。你还想要我发个誓么?”


       “我这次原谅你了,”她说道,“但是下次如果你再让我做这个,那么你就要向整个酒吧解释为什么它们还在台上了。”


       “好吧,”我说道。我笑了,虽然我不想那么做。但也许我的确想。也许在这几重的谎言之中这么做要容易一些。每一层谎言都更加精巧,而让我也更加熟练。“让我补偿你吧。让我给你买杯饮料。”


       “你最好给我们一起买饮料,”她说道。“我想要你朋友点的那个。那闻起来像是波旁。”


       “那就是波旁。”路易说道。的表情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潜藏着愉悦的语气完全脱离了我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我同样也没有捏他,虽然我极度地想要那么做。


       “味道好么?”香缇问他。


       “还不错。”


       “你是要点燃那该死的香烟么,弗朗基?”戴尔福德说道。


       “我来帮你点上它,‘弗朗基’,”路易说道,“这里。”


       王八蛋。但我同样也不能拒绝那火。我,毕竟,只是把它像一个烟鬼一样拿在手里,虽然我已经完全忘了我的这个动作。路易又一次举起了蜡烛,而我又一次深深地吸气。我为了靠近它不得不将我的手从他的口袋里抽出来。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他本来的打算。


       “我还不知道你要抽烟,”吉米说道。他拿出自己的那包烟,香缇从中抽了一根。她用一种假装的亲密动作这么做了,就好像我拿走路易的烟一样。在这个动作中是有着某种含义的,我意识到。即使不动用我其他的知识,我也几乎能够从他们的身上嗅到它。


       “我才刚刚开始,”我回答道。“也许我会继续下去。”


       “它会越来越贵。”香缇说道。她点燃了烟。“而这也是不要开始吸烟的一个很好的理由。虽然这对你来说并不成问题。”


       调整眼镜现在已经成为我的一种习惯了,而我用一种傲慢又戏剧化的动作来这么做了,而不是回答她的话。这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虚伪的动作了,虽然我怀疑除了我之外还有人会注意到这点。香缇接受了这个动作,就像我的这个动作所预期的那样,而路易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他的眼睛闪亮,而他的身体有些颤抖。我是多么的恨他这一点啊。他的亲近让我降低到了笨嘴拙舌和可耻的幼稚行为的泥沼中,而我想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抚摸他那衣服下面的肉体并且舔舐他直到我确定他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他不会动,或者对我说话。当然他不会。那是很熟悉的,当然,但是那仍然是令人愤怒的。


       而我还有一件这么愚蠢的事情要做!关于我们自己的演奏会之后的后续问题,乐队其他成员的批评,面对人类的复杂性。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必要的工作,虽然在那个时候我不记得为什么我要让自己那么麻烦。我不是一个人类!我想道。我从来就不是!如果他不动的话,那么我就要毁掉这个酒吧。而他会为此和我争斗。那时候他就会动了。我们两个会摧毁一切的。


       “你除了会抽烟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戴尔福德拿出了他自己的那包烟,他将它颠倒过来然后用他的手指敲击着它直到一根烟从里面掉到了桌子上。他看了它一会儿才将它拿起来。“这儿。在另一个酒吧。华夫之家。”


       “IHOP(International House of Pancakes 国际薄烤饼店),”吉米说道。


       “哦,是的,IHOP。”


       “为什么是现在,弗朗基?”


       “我能做一件事情而不得到你们那实时的评论么?”我厉声说道,听起来完全就是像它应有的那样怒气冲冲。路易的嘴巴又一次猛地向上扬起了,在他重新坐回去之前。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如果他不做出动作的话,那么我做。我做!


       但是我没有。我不会那么做。或者我不能那么做。如果我连看都看不清楚的话我就根本不能做出什么动作。“饮料。”我说道,又一次将它遮掩了起来。弗朗西斯。我发誓我表情变化时拉伸肌肉的动作一定大的都能够听得见了。“这个聚会需要饮料。”


       “弗朗西斯,”路易说道,“让我来买吧。”


       他的表情可能是充满同情的,可能又不是。那是很难,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话,被看出来的。他看起来冷静,平淡,并且没有用任何一种方式进行特别的承诺。但是他的声音一直很轻,就好像他只是在对我说话,而我急切地抓住这一点。


       “你不介意?”我说道。


       “不,我不介意。”


       “拿我的钱包去吧。”


       “我有钱,”他说,“就把这作为我对所有的这些...娱乐的一个酬谢吧。”


       “操你的,路易。”我说道,但是这句话中并没有许多愤怒的成分。他笑了起来。然后他起身了,接着他离开了。我不能分辨出他的动作,而他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空间本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但是在我被要求用一种人类的方式来解释他的出现之前,我没有时间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呃,弗朗西斯...这是你的男友么?”戴尔福德问我。他用了一种讨好的口气说出这句话,他的肩膀有些微微的前倾。通常来说,这会让我兴奋不已。戴尔福德脸圆圆的,看上去很年轻并且格外地擅长说出一些尖锐的言辞。通常来说我也许会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或者将他亲切地拉入我的怀里,作为对他的这种迷人表现的奖励,但是这一刻我只觉得他是那么的令人生厌。我没理他。“弗朗西——斯,”他说道,又一次,扬起了他的声音。


       “你他妈闭嘴吧,戴尔福德,”吉米说道。他是注意到了我没有反应了么?他也点燃了他的那支烟并且看着正在台上演奏的乐队。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在陈述事实而不是愤怒。“你今晚真是个混账,老兄。这一点都不有趣。”是的,他注意到了。这是从吉米那里给我的一个善意的表现。以及一个警告:你的伪装面具开始脱落了。这是一种我,或是任何我装扮的弗朗西斯都不能接受的善意。我又一次将我的胆量推在了最前面。


       “是的,”我说道。“那是非常浪漫并且极度色情的。别嫉妒,亲爱的。”


       戴尔福德笑了起来。吸着他的烟,他拽着他今晚围在他通常服饰外的那条黑白围巾,而他这种陌生的外表带给了我一种尖锐的,暴力的欲望,它们从我的胃里进入到了我的口中。“我每晚都在渴望着得到你,弗朗基。别伤我的心。”他说道,而那不是他的,我明白。那条围巾。有人送了那条围巾给他。某个人,某个年轻的男人,今晚将它围在他的脖子上并且送他出门并祝他好运。那个年轻人吻了他,用他那柔软的人类嘴唇。我可以从他的思想中嗅到它。并且我也可以尝到它,只要小小的一口。而我想要那么做。


       虽然另一部分的我希望能够学着戴尔福德的例子,将我的工作和我的家庭生活那么仔细地分开。那个年轻人会是,并且我假设会一直,在我和他的对话中持续缺席。我当时还没有从圣经的观念中来认识戴尔福德,所以所有的这些都仅仅是演戏,但是他的身体是那么的温暖,即使只是看着,那么充满肉质的秘密。我将我的胳膊环绕过他的肩膀,而他凑近我,摇动着他的臀部。他的唇上有血。丰富的血。


       我让我的声音保持轻松。“没事的,宝贝。我们可以在暗地里保持某种联系。”


       “我很高兴我在今晚顺道来了。”他沙哑地说道,这意味着他可能对某个人撒了谎,为了避免在希尔科雷斯特的公路脆奶油甜甜圈(Krispy Kreme)店的轮班。“被你这样动手动脚要比吃那些上过色的炸圈饼要好得多。”


       香缇又笑了起来。更多是在笑戴尔福德而不是我,我想。“他要当你的男友多长时间?”她问我。


       “永远。”我说道,夸张地长叹了一口气。“至少那是它给我的感觉。”


       “那有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吉米说道。他现在将头调回到桌子上来了。我想这个新乐队没能引起他的兴趣。“但是我想你知道的,你明白么?你知道如果他们是某个大人物的话。我猜你是在工作的。”


       我的上帝啊,但是吉米很温和。为什么我还没有和他睡过呢?我以前曾经有过一次机会,但是那看上去是不合适的。


       “漂亮。”香缇说道,“就像是那种,真正的漂亮。而那些哥特的东西是...是啊,在他身上也显得很不错。”


       吉米对这话笑了起来。他斜乜着她,说道,“啊,谢啦。”而他接着对我说,“那对你有好处,老兄。”


       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柔和。我是某个比他年轻的人,某个大约比他年轻了五岁左右的人。而我没有对这个认知感觉不舒服。这意味着我把弗朗西斯演得很好,而吉米忍不住对他真心相待,比我能够忍住对他说谎还要严重。


       “谢啦,”我说,微笑着,翻了个白眼,在戴尔福德那乱糟糟的头发里曲起我的手指。哦,我无法回应那样的真挚,即使我感激它。吉米冲我笑了回来,并微微地偏了偏他的头。就好像他在说,哦,那好吧。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我必须移开我的目光。我不确定他是否注意到了。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那么做,虽然现在我知道了,我想,鉴于我已经得到了一种对我有益的思想。我想,有那么一刻,短短的一瞬间,吉米的真诚看上去和他的衣着对调了过来,而我比我本应的还要憎恨那个。他穿着他通常的衣服——就像戴尔福德一样,他有着一套精心挑选的衣服,而他从来就不换它们——黑色的T恤袖子卷起,黑色的紧身牛仔裤,他的头发是一种令人想要触摸的凌乱状态。而就在那一瞬间,我从没有见他穿过其他衣服的这个认知令我不安。


       不,那并不准确。它令我愤怒。他怎么可能就是他对我说话的那些字面意思,当如此多的印象因素都进入了他的话语中的时候?


       “哼,”我说道。


       “弗朗基?”戴尔福德问我。“你有感情问题么?”


       在那一瞬间,我的手指僵在了戴尔福德的发间。在那一瞬间,我看见我自己捉住了他的后颈就好像那是一只小猫的后颈,我看见我自己将他的喉咙扭向我并且撕开了它。接着,虽然我的心并没有跳动,但是我的手指再一次移动了。他从我的动作中根本无法发现一点威胁,从我那扬起的眉毛,我对那已经燃尽的香烟的仔细观察中。他不会知道我想象自己做了什么。尽管我的嘴巴尝到了一点不悦的味道。


       “不,”我说道,“你觉得这是什么?菲尔医生?”


       戴尔福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暴力。把它放下来。香缇,涂着紫色的口红,穿着浅色的牛仔夹克,同样根本不会随着主题而进行改变,我注意到了。她的刘海又厚又呆板,而那很适合她。而她那破破烂烂的紧身衣和白色的仿小羊皮靴子也是一样,吉米展示出的他那瘦瘦的,充满肌肉的胳膊也是一样,戴尔福德那柔软的,天真的面孔和他现在这种痛苦的表情也是同样。


       “它的确看起来很火热,”香缇说道。吉米看着她。“我是说,我认为我们都没有注意到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让它在不断升温。让我们就这么开诚布公地说吧。”


       我把烟掐了,这次是在烟灰缸里,让我自己从这个动作中分神。我已经抽够了,而似乎也没有理由再继续这个了。戴尔福德又一次倾身向前,而我将我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拿开了,虽然我在让他离开我之前理了理他的头发。我在努力控制着不要揍他一拳。


       “香缇...”吉米开始说道。而我同样也不会接受那个。


       “你嗑高了,”我说道,“没关系。我和路易之间很好。”


       “一个人只要管好他自己就足够了,你们几个。”戴尔福德。戴尔福德在说着一些无礼又蓄意为之的话。注意一点。那么就揍他一拳。那是他期望得到的。但是要轻点。很轻很轻。他不是路易。他骨头会被打碎的。“那是谁的围巾?”


       “我的围巾。”他说道,“它叫做阿拉伯头巾。”


       我感觉到一阵愤怒从香缇转移到了这句话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翻了个白眼但是那种感觉很快过去了,而她决定不说任何话。


       “你们有没有人觉得这些家伙真他妈的差劲,”戴尔福德说道。“他们总是这么差劲。他们总是在我们之后演奏让我感觉我们的身价都被贬低了。”


       吉米赞同道,“是啊,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们不是世界上最差的,只不过是...不是非常的有趣。”


       “我想汽车合唱团今晚是个不错的选择,”香缇说道,“虽然...好吧,还是差劲极了。”


       吉米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手里,我注意到了。有趣。他们的手指交握在一起并且看着台上的表演。那样的接触,皮肤与皮肤之间的接触,仍然让他们感到兴奋。那有一点伤了我的心,从他们俩的身上感觉到那个。我想起了和尼克在一起的时候,和他一起去看各种表演——每一个乐团的每一个成员都会这么做,你知道的,这种判断,这种比较性的评价。也许每一个音乐家都会这么做。而尼克和我在一起,握着我的手,而我们会在对方的耳边低语,彼此都想让对方不由自主地笑出来。即使现在我依然记得那个,而我在当时记起那个的反应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压倒性的。某个人也许从我们中也得到了那种感受,就好像我从他们中得到那种感受一样。那时候我想我会永远地爱他。又一次推眼镜。


       但是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说什么了。也许我说了。路易已经回来了,所以也许我当时没有集中精神,但是那时候那对我来说要更容易些,说一些简短又有趣的下流话,让整个乐队都能乐一乐。不论我当时做出了什么评论,我现在都已经无法记起了,但是这难道不有趣么?我所有的表演都与我自身相关,但是我的话语却是在用艺术本身进行思考。饮料被摆上了桌子,不是被路易而是被一个从吧台过来的年轻人。一脸胡子。姜黄色。看他的喉咙。而我当时一定是想说些什么。哦,但是我的表演还在继续。


       在我的注视下,路易又一次坐了下来,动作安静又完美。乐队成员们对他打招呼,并感谢了他,但是他们没有停止交谈。路易把其中的一杯递给我,而我抿了一小口波旁,将它在我的嘴里过了一圈之后小心地,不引人注目地,将它吐了出去。它尝起来就像是毒药,但是那也比香烟那污浊的气味要好。至少那让我感到难受。至少它刺痛了我。戴尔福德已经讽刺完了那个新的乐队,并且开始把话题转移到了我们未来的歌曲选择上。“...‘我最好朋友的女朋友(My Best Friend’s Girl)’?是啊,但是那就像是...你不能试着演绎汽车合唱团的歌,因为当你那么做的时候你就像威瑟乐队一样了。我可不想像威瑟乐队一样,吉米。”而我什么也没说。


       “威瑟乐队还行,”吉米说道,“但是,那就像是...那不是...真的合适。”


       是的,亲爱的,我想着但是我没说出来,但是首先,这种空洞的假象是合适的这种假设就完全是错误的。我不会对吉米说出那个的,虽然我很想这么做。我想通过说出它来伤害他一点。让我厌倦了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你的错,但是我想要那么做。并且路易该死的到底会怎么想?我想着。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的那些行话了。一般来说我已经熟悉了各种各样的方言行话了。我知道要怎么和人们交谈。而且我也知道威瑟是一个乐队。但路易不知道,虽然他大概能够从他们的谈话中猜到这个名字的意思。


       我又偷偷地瞟了他一眼,但是他似乎一点也没有烦恼的样子,冷静地固定在时间和空间之中,双手放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我想他是在看着香缇的嘴。要么就是因为她那紫色的口红,要么就是因为他觉得她那弧形的人类嘴唇很迷人。“我喜欢平克顿,”她在说着。那些人类的琐事,就好像她的人类生涯还能继续似的。就好像路易在这里对那影响很大似的。


       戴尔福德反对道,“平克顿糟糕透了。”


       “平克顿很不错,”吉米总结道,就好像那是,就像他之前暗示的那样,无关紧要的。但是最终。“但是好吧,我想要的是...喜欢,我想要给观众们展现我喜欢这首歌的地方。你知道的,当我在听它的时候。并且我想要掌声,因为,你知道的,我喜欢鼓掌,而且鼓掌是很有趣的,那就像是,我想要这样,‘在这里伙计们,这是一首有趣的歌。’你明白么?”


       香缇若有所思地吸着她的烟。我和路易都看着那个。一支新的烟?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让她又点燃了第二支烟了么?也许不是——那支烟几乎要燃尽了。她的口红亮闪闪的,而它把过滤嘴也染上了一点颜色。我同时也注意到了路易沉静的动作。我希望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漫游’,”香缇说道,“恩,‘达灵顿县’?在生于美利坚(Born in the USA)里。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可以多唱几首这样的歌?如果这就是让你们烦恼的问题的话。因为我喜欢打击乐。它有点蠢,但是难道你们不觉得它还挺酷么?我曾经看到过另一个乐队这么做过,就像是,身体打击乐,在他们上台前进行的某种身体的碰撞。而这种东西很酷因为你知道它们是让人不舒服的,接着你会感觉不舒服,而再接着你就像是,‘哦,这简直是令人不舒服。’”


       “不,不。”吉米的反对更多的像是一种自己的沉思而不是对别人的说服。“那就像是...你是一个乐手,但是你没有发一张专辑。你难道不觉得它应该像是,一个罐子?就像那歌是十足的...你现在已经改变道路了,就像我们已经完全跳过了文化层面。我不知道。那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问题。那只不过是我的一点看法,但是我认为那会对你们有帮助。”


       “谁没发过专辑呢?”戴尔福德说。那是戴尔福德。看着他,不要再盯着路易看了。“我都发过专辑。”


       “我也有专辑。”吉米说道,“但是不在我的ipod里。在我的ipod里,我有很多的歌曲。”


       “你有注意到这个么?”香缇说道,用一种开始她自己谈话的方式。我现在又看着她了。优美的动作。“辐射是...好吧,辐射简直是糟透了,而我会让你们演奏这个的,”她继续道,而我马上回到了这件事情道中。“并且赫尔利是...我不知道,同样也不是那么的好。但是我喜欢蓝调唱片,还有一些新手唱片...而我拿不定主意那些歌词究竟是愚蠢的,还是呆板的,或者是他们在试图谈论一件事情,而那有一点让我感兴趣。听威瑟乐队的歌就好像你选择一个你知道会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当你的男友。而那很有趣。”


       “‘远隔重洋(Across the Sea)’,”吉米说道。


       “没错,十分精确。”


       戴尔福德哼了一声。“不。就只是不。我是说,如果你要写下‘哎这就是我,我是个坏男人’这样的歌的话,你就应该写下一个实实在在的坏男人。在这个谈话中不要在扯到该死的威瑟乐队了。我们是一个八十年代风格的乐队,而我们可以演绎汽车乐队——一个来自八十年代的...”


       “七十年代。”


       “八十年代。带着荣誉和尊严。并且一丁点也不像威瑟乐队。”


       “我不知道,”香缇说道,“那挺有趣的,你不觉得么?特别是在关于名声的方面,我真的是觉得那很有趣。那就像是,人们突然冲进你的怀里,而你那时并不见得突然没了性欲。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不做那个?或者残忍地做那个,我猜,但是我那种方式都不想听到关于它们的内容。你得在这一点上支持我一下,弗朗基。”


       “我会残忍地做那个。”我说道。


       戴尔福德皱起了眉头,而路易的表情又一次闪烁了一下。我想我这一次注意到这个了。如果没有观众在的话,我怀疑他会毫不掩饰地大笑出来。虽然我不能确定这一点。


       香缇无视了我的话。“你简直就是在胡扯,戴尔福德。你喜欢的每一个人都是牢骚不停的混账,而你突然就对威瑟乐队有这种问题了?这恐怕是因为Pitchfork给了平克顿的重新发布的专辑进了前十的机会,而现在你需要通过不喜欢它来显示你是个行家?”


       “我不看Pitchfork。”

       “你这个大骗子!你就只是...一个大骗子。”


       “我说真的。”戴尔福德说道,“这难道是那些‘不认真读课文’之类的事情之一么?因为,不。瑞弗斯.柯莫只会写出一首无聊透顶的歌,然后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它,而那糟透了。有一些东西是实实在在地糟糕,尽管你在加利福尼亚的自由艺术爱情集会上认识了他。威瑟乐队就只是他妈的糟糕透顶。也许我会接受‘粉红三角’因为那是一首比较有趣的歌,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只想照他脸上揍一拳。上帝啊,做一个白人男孩太难了,而且为什么女同志们不爱我?”


       戴尔福德在模仿。他的声音提高了整整八度,而他用一种眼眯嘴斜的傻笑和他头的上扬来加重了这一点。而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模仿香缇。但是她,立即就明白了。她用她的手掌打了他的肩膀一下。路易的表情又闪烁了一下。这次我绝对没看错。我意识到,他是真的觉得这很有趣。所有的这一切。所有的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有趣的,包括我的参与。我不确定我是想为此而亲吻他,还是同样打他的肩膀一下。


       吉米,与此同时,在咧嘴笑着。我理解那个。看着香缇和戴尔福德拿起他们的佩剑的这种未确知的乐趣在某种程度上是有吸引力的。我想我同样看到了路易脸上出现的另一个无声的大笑的开端。我想,如果我能够在他的大腿上碰到他的一只手,如果我能够顺利地做到这个。如果我能够将他重新带回到我的身边。有那么一会儿,我的手在那里犹豫着,但是我不能让我自己那么做。


       “也许威瑟乐队对我来说是个例外,”香缇说道。戴尔福德不以为然。


       “而到了吸血鬼周末的时候,你的这种友好的精神又到哪里去了呢?”


       “你这个白痴,那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侵权是个复杂的问题,没错,但是这在威瑟乐队这里就完全是个他妈的不同的问题。如果你想要一个比较的话,那么试试齐柏林飞艇。或者你,和你那该死的阿拉伯头巾。你今晚穿成这样就只是为了来惹毛我的吗?”


       “我只是喜欢这条围巾。”


       “也许你也可以从你那该死的文化中喜欢一些什么东西?就只是如果我们在谈论白人男孩儿的话。”


       “以及声援巴勒斯坦。”


       “这听起来像是你的风格。提起巴勒斯坦。”


       “我他妈的当然知道巴勒斯坦。”


       “是啊,就像拉里·戴维知道巴勒斯坦一样。”


       戴尔福德被这句话定住了,而香缇获得了胜利。但是吉米窃笑着,摇着他的头,并且把他的烟碾熄。“好了,你们两个,”他说道。“为了我自己的精神健全,我要你们在拉里.戴维的这个问题上休战。你们想要握个手还是不要。”


       “我投赞成票,”香缇说道。“我赞成这个棒极了的说法。并且你喜欢Pitchfork,戴尔福德。你会看那些评论,承认吧。”


       “我喜欢Pitchfork。在它完完全全地变得不自然地‘酷’之前。”


       “在你完完全全变得不自然地‘酷’之前。”


       “如果我的确为你鼓了掌的话,我同样能为你让我这么做而批评你么?”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老兄。”吉米说道。“弗朗基?”


       但是我一定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作出回应,因为他又喊了我一次。我从他那里听见第二次了。而任何我在路易表情之外的意识在那一刻都短暂地变得无关紧要了。


       我必须努力地将我的注意力集中到他们的身上,但是我做到了。我说话了因为我必须得这么做。因为吉米毕竟是在问我问题,因为他们的目光,而路易那令人愤怒的平静和他那令人愤怒的愉悦在看我敢不敢那么做。只要他能够快速地笑一笑,只要他能够用他那完美的优雅动作模仿一下喝酒,只要他能够在什么也不说的情况下看着所有的这一切,那么我就会说一些关于威瑟乐队的东西,因为除了这个我他妈的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我想要吼叫,但是我没有。


       “‘远隔重洋’很有趣,”我说道。路易那被娱乐了的表情出现了一点几不可见的怨恨色彩。


       我一直盯着他。“威瑟乐队,”我说道,“有一些过时了,但是平克顿仍然是一个奇怪的并且十分有吸引力的专辑。作为一个音乐作品来说,它感觉上充满了一种宣泄的情绪。我觉得它和在母体( In Utero)有着某种相似之处。”


       “哦,我们从主流先生那里得到了一个建议,”戴尔福德假笑着,“你的这些品味都是从Pitchfork上来的么,还是只不过是来自它那十分无聊的一部分?”


       香缇用她的手掌拍了一下桌子。“我知道了!你百分之百读了那个评论!”


       我知道我希望用大笑来回应他们,而我也这么做了。那在路易那评估的目光下显得那么的虚伪空洞,但是在某种意义上,戴尔福德的愚昧真的是很有趣,所以我集中注意力在那一点上。“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品位简直就是历史趋势的主流,”我说道,“那在历史上是永恒不变的,通过一种抽象的标准来评估一件艺术作品,将它贬低为一种枯燥乏味的分析,一份伟大作品的名单。就好像那些直觉或者经验或者爱是可能被量化控制的。你无法从那张专辑里听到任何的意义,而当然那就意味着它不存在。”


       “不错。因为瑞弗斯.柯莫和科特.柯本,灵魂上的双胞胎。”


       讽刺。我又大笑了起来。“鼓掌,”我说道。“那是个赞成票。你会那么做,而你会看起来可爱极了。”


       我威胁到了他么?我想知道这一点,从他的反应来看,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我做到了。因为戴尔福德没有对我笑回来。他看上去后退了一点,虽然那几乎是察觉不到的。然后他翻了个白眼,并一口喝下了他一半的波旁。


       “我发誓,和你一起喝酒让我的音乐品味一天他妈的一天下降。”他说道,但是他的一些火气从中冒了出来。他的肩膀拱起,但是接着它们又放了下去,可是我看见了,而我希望我没有看见。


       我现在强烈地感觉到了我的失误。一种玩笑所带来的虚假的苦痛,那假眼镜,那假的熟悉感,一个错误的爱人,所有的这一切都出现在了知道他真正是谁的不幸的知识上,某些我不应该知道但是我很不幸得知了的事情。因为我不是人类,但是他是。我扬起了眉毛对他假笑着,但是我必须得很努力才能让我自己保持这个。


       “这一类的事情是有感染力的。”我说道,保持我的笑容。“当你接近某个人的时候,你就无可选择地被同化了。也许是因为通过那种接近让你与某些事发生了联系,或者也许只是因为它看上去就是它们的一部分所以你也无可选择地被染上了阴影。”


       “我猜,”戴尔福德说道,但是他没有继续看着我了。在桌子下面,路易将他的手滑入了我的手中。


       当他那么做的时候我几乎跳了起来。他根本没给出任何迹象表明他那么做了。他的表情没有改变,而他的动作几乎是察觉不到的。如我不是我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我也许根本就注意不到。我想要回握他,但是我没有。他之前对我的手不作反应,所以现在我也不会对他做出反应。我只是让它就那么轻轻地放在那里,就好像我根本没注意到它似的,而我又假装喝了一口酒。


       “这家伙的扩音器他妈的是出了什么毛病,”戴尔福德现在说道,将他的注意力从我的身上移开。除了他不应该做。除了我本应该说了些什么,除非我又一次失去了一些时间。你看,我很确定,为什么我不想告诉你这一部分的内容。我不想告诉你路易的手实在是太让人分心了。太让人分心了。所有的这些我都不想告诉你,但是我必须得这么做。我所记得的只是戴尔福德和吉米仍然在说着话,但是我几乎不记得他们说了些什么了,就好像是我编造出了那些话,或者将我想象中的一些片段带入了现实。“啊,它需要一些...我只是需要一把螺丝刀。”


       “不,老兄,你不了解这种扭曲失真。听着,”吉米说道,“就只是听着它。忽略这首歌然后听着那个。”


       路易同样也在听着,我想。他看向舞台那边。他同样收紧了一些他的手,但只是一点点。


       “我是一个认真的人,”戴尔福德在说道,“一些烂玩意儿在里面咔哒咔哒作响。扬声器的一部分松了。”


       “谁在乎呢?”


       路易放开了我。拜托别这么做!我想要这么说,但是我没有。


       “你就在乎,不是么?”他对吉米说道。吉米转向了他,十分惊讶。我也是。“为什么?”


       他笑了起来。“我,恩...我正在的做一些工作是...”吉米说道,“我是一个噪声音乐家。或者也许能说得上是一个声音艺术家,这一类的东西,我猜。而我现在正在做一些扩音器的改装工作。”


       “很不幸,我对于你所使用的那些术语一点也不熟悉。”路易说道。


       我也是同样,虽然它们很快就被填补起来了。吉米的思想是纯粹语言化的,而那不是很容易理解,但是我明白了一点其中的主旨。而我不知道关于他的思想又有什么关系呢?某些思想同样也出现在了戴尔福德的脑子里。死亡C调(The Dead C)。噪音之墙。香缇对他有着一点点古怪的喜爱,一种有趣的喜爱,而那让我想要更近地观察她。


       “好吧,那么...好吧,你知道约翰.凯奇么?”吉米问道。


       路易知道。“关于他的《沉默:演讲和写作》?”


       “你读过它?”


       “是的。”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我想道。然而,吉米,看上去似乎很开心。“好的,好吧,那么那就像它一样。你知道当他问出所有的那些问题的时候——这是音乐么?那是音乐么?那就是我想...那就是我在做的工作。”


       路易看起来不甚感兴趣地接受了这个。过了一会儿,很长的一会儿,在那段时间里他什么都没做但是很明显是在思考,他说道,“譬如,为声音营造气氛?那对我来说挺有趣。如果所有的声音都能够被看做音乐,那么听众要如何进行选择呢?也许我们可以提供一种...自主过载的有关声音?”


       “没错,”吉米说道,“没错,那就是这工作的一部分。有时候吧。过载。有时候甚至是某种承受力。就像是,你能够让一件器材发出它能够发出的任何一种声音,如果你把它像一台机器而不是一个乐器一样对待的话。我最近在做的工作是来自于一些旧磁带,我将它们通过一种立体方式播放出来,但是我同时还要录下它们。然后我就在想,这其中还有第二层空间你也许可以创造出一些什么东西,区别于你通常用来演奏的扬声器或是...就像是第二次的表演。但是对我来说最基本的原则就是,听那些你过去不在听的东西。”


       “我明白了。”


       “平心而论,约翰.凯奇很酷。”戴尔福德插话道。


       香缇笑了。“谢啦,戴尔福德。我们都在等着你的意见。”


       “那么和我争论‘4’33’吧,”他说道,“我等着。”


       香缇拒绝和他争论‘4’33’。她喜欢它,我听见她这么想。她正在考虑它,而不是纠正他,而我能明白为什么。那很有趣,那种完全沉默的创作的想法。我同样喜欢它,跟着她的思想。乐谱无法指明任何方向,更何况此外你还在保持着沉默。无论什么能够被听到的东西,它们中间都蕴含着声音的碎片。无论什么未被说出口的事情都会是需要被倾听的事情。一针见血。路易假装地喝了一口酒。在一会过后,无论我决定最终打算取走多少,我都不会杀死香缇的,我也是这么做的。


       “他很擅长那个,”香缇对路易说道,用她的大拇指指了指吉米。“我从不知道我会喜欢它,我从没料到他会将那该死的胶带从磁带盒里取出来然后拉着它走来走去,而我居然会喜欢这个。但我的确喜欢。我把这当做是一种表演,你明白么?就像我从未听过的一首棒极了的摇滚乐。”


       这就是对我那高尚的决定的报答,我想。而香缇的称赞让吉米很开心,即使不用读心也能够看得出来。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很多,你知道的,艺术家们,当某个人喜欢我们的作品的时候。当某个人回应你,不是带着一长串的批评和修改意见,而是带着真正的愉悦,真正的爱。吉米点点头,然后又转向了台上的乐队,可能是为了隐藏起他的微笑。


       “而这从某些事实上说明了那些胶带,在那之后,将会失去作为一种录音装置的作用了。”路易说道。我又一次看着他。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他的评价是针对香缇的,但是吉米又点了点他的头。


       “在这些具象化的体验中,有某些东西被破坏了,”他继续道。“那种潜在的可能,关于其他无数体验的选择性。在塑料的制造方面也有着某种类似的东西,失去了它原本的商业可塑性而制造出另一个。”


       香缇和吉米一致地点着头。戴尔福德冲我翻了个白眼,但是我没有回应他的这个动作。


       “就好像一种经历被拆解了而制造出了另一种。也许那就是,侵占。”


       香缇吹了声口哨。“路易——你是叫这个吧?——那是一种关于这个词语含义的热门用法。我认为我越来越迷恋你了。”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几乎。我不知道我怎么没这么做。路易的表情让一切变得更糟了。他看起来过分拘谨地被惊到了,而似乎过了一段时间他才能够将他的脸放松下来,并转变成一种更加符合这个时代的表情。我是不是需要把我的手塞进嘴里才能阻止我的狂笑?因为我开始觉得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了。


       虽然它的确发生了,但是我没那么做。路易说了我最不希望他说出的一句话。这话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而我一开始只能呆呆地盯着他。

       “那就是我的名字,”他说道。“并且真心地谢谢你。”


       我感觉到我自己在傻笑,没有事先的意图和计划。这样的涵养!我想把他扯进我的怀里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吻他。这样的涵养和这样的魅力!那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友”的态度,就像刚刚的乐队成员们称呼他的那样!他会这样回答是因为他们是我的乐队成员,而他和我一起在这里。我看着他的眼睛,而他迅速地调转了目光,而那几乎完全证实了这一点。我是多么的爱他这个样子啊。无论我在一周之前觉得这种无聊的人类谈话是多么的枯燥乏味,无论我是会如何地嘲笑他愚蠢或者乏味地做出这样的回答,如果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的话,事实就是,我远比我承认的要喜欢这个。一旦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当然,我就再也不能笑得出来了。但是我的确爱他。而我可以用我的一只胳膊搂住他,将我的手歇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用一种嘲讽的语调说,“我觉得我也是越来越迷恋你了。”


       对那路易不做回应。虽然我也没指望他能给我回应。他的脸又一次恢复了平静,而那在一定程度上就像是它的自我意识在完成。我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肩膀。他的眼睛闪烁着,他的嘴抿紧了。


       “那么你是做什么的呢?”其中的一个人问他,我忘了是谁,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别处。


       “我写书评。”


       “哦,拜托!路易已经足够富有了。”


       有那么一秒,路易被我那供认不讳的行为的困扰明明白白地显示在了他的脸上。但他迅速地遮盖了它,但是我认为他那种轻蔑的态度即使是对乐队其他成员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香缇窃笑着。“所以你们两个就像是,在某些富家花花公子的聚会上遇见的?蝙蝠侠也在那里么?你能帮我要到他的签名吗?”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我也是一样。虽然我想知道如果我告诉他们路易的财富真正的来源他们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但我同样会写一些书评,”他说道,而他宽厚地笑着。我在想他是不是和我想着一样的问题。他的肩膀在我的手掌下滑动着。


       “他的确会写一些书评,”我说道。“即使是那些非常有钱的人也得找些什么事情来做做。成为一个富人真的很无聊,而你们很幸运不必去体验那个。”


       路易从他的眼角看着我。一个挑战?我不能确定。真的,我觉得那是他之前给过我的一个同样的态度。充满敬畏的质疑。被掩盖住的怨恨。我冲他微笑着。


       “为新闻通讯?”那是香缇在说话,“我喜欢它们现在的那个评论家,那是你么?即使你关于《纠正(The Corrections)》说了一堆愚蠢的废话。”


       “我有么?”路易说道。他看上去几乎带着一种古怪的愉悦态度。我想知道为什么,因为香缇或多或少地冒犯了他。


       “你看,我在这里要对你做出一个免责声明。我对于中产阶级的白人们的那些问题的容忍程度有限。我同样对于弗兰岑的容忍程度有限,特别是基于他甩给奥普拉读书俱乐部的那些人渣一样的闹脾气。”


       “是这样。”路易停顿了一下。接着他说道,“你有没有考虑到那个...‘奥普拉读书俱乐部’...也许是某些希望作品能够被认真对待的作家所极力避免扯上关系的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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